素手劳心歌一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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素手劳心歌一曲
母亲不止一次的说过，外婆是大家闺秀，琴棋书画，无不精通。最美的还属外婆的那双手，手指如嫩葱玉一般，是拾针搭线，一来一回，一对鸳鸯活灵活现;或握笔执墨，一笔一画泻出大好河山。
可我不信。自我记事起，从来就没有见过外婆的手有这般的丽人风采。它硬如生铁，又粗糙如柴，那数不清的疤痕沟壑，组成一道道脉流，纵横交错在外婆宽厚的手掌上。它已刺不出鸳鸯，也握不住笔，只会做家活杂事。
外婆的手何以到了这种地步?母亲叹了口气，讲完那沧桑历史，我亦慨然。
外婆嫁到外公家时，那个家真可谓家徒四壁。分家时，外公仅得一间茅屋。他感到对不起外婆，外婆却平静的收拾一切家什，安慰外公说，有个家，生活总是能过的。
出嫁后，外婆的手再也接触不到未出阁时的琴棋书画，每天都忙着应付杂乱的柴草，漆黑的炉灶。她的手在扒煤烧炭中黑了，又在柴草荆棘中红了。外公紧紧握住那黝黑流血的手，长叹一声，潸然泪下。外婆微笑着，仿佛忘却了手上的痛和心中的少女梦，轻轻地用她那不再美丽的手拍着外公突出的脊梁，学着电影里的台词劝慰外公：“会有的，面包会有的，一切都会有的。”
后来外婆买了口大铁锅，黝黑漆亮，已长大的母亲围在铁锅旁吮吸着指头，眼巴巴的望着锅里的东西。外婆只笑着，熟练的翻炒着，任由油泡溅到手上，却已不觉疼痛。有了我之后，外婆还是会用这口铁锅煮好一家人的饭菜。温柔的火苗轻轻舔舐着锅底，铁锅一如既往地默默忍受着，一如它身后沉默微笑的外婆。
初次接触外婆的故事，我的感受只有一个字：傻!用我们家乡的话来说，娶奶奶养奶奶，不养奶奶回奶奶，虽说这话有些过分，可你娶我总得给我一个基本的生存条件吧。上了大学的姐姐告诉我，说这叫“嫁鸡随鸡，嫁狗随狗”。年初，看淮剧《探寒窑》，我隐隐的感到，外婆的人生不那么简单。像王宝钏一样，外婆其实是一个自强不息，敢于担当的典型。甚至比王宝钏更伟大，王宝钏终究有一个夫君圆荣华裹身的梦，而外婆却从未指望外公飞黄腾达，只是走到一起过属于自己的日子而已。对许多人来说，婚姻不过是占高枝、享清福而已，像某位现代青年所说的那样，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，也不坐在自行车上笑。外婆却在创造自己的生活，虽然艰辛，但那毕竟是自己的生活。
那日，外婆微眯着眼，坐在长椅上晒太阳，外公为他捶着背，那画面温馨得一如外婆刺绣的鸳鸯。我看着外婆的手，忍不住说：外婆，妈妈说你年轻的时候手可好看了!外婆哈哈大笑，举起双手放于阳光下，神情仿佛在欣赏着一副满意的艺术品。